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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四章 栽树乘凉(1/2)

皇城远郊二十里,高树成荫,遍地沃野。

此地许多年月前就有人烟,没准比这座如今气象惊人,巍巍高绝的颐章皇城,迁来外民更要早些,在此处生根落户,代代相传,到如今竟然也是积攒下相当厚实家谱,春秋物换星移,少有饥荒战乱,因而这座立于皇城远郊的村落,繁衍至今,倒也不可称是寻常村落,占地愈广,而沃野平丘繁多,养活一方村落之人,确是仍有富余。

村落其中不论是耄耋花甲,垂髫及冠,罕有艳羡皇城中人的,毕竟相比于二十里外颐章皇城,寸土寸金地界,兴许村中一载之间凭粮米渔樵,都换不得皇城讲究酒楼里头一场宴席,更不需说去往皇城,学那等达官显贵名门之后,挥金似土,快意文章,凭村中世代事农桑渔樵二生的家室家财,断然是不能同书斋学堂扯起甚牵连,仅有零星三两人能勉强执笔,替人写上几行家书,但亦是无用,传书之人与接信之人,大多都瞧不出此间大意,倒是不如跑腿传话,来得更为实在些。

请一枚近两人合抱粗细巨木,引为主梁,同村中人讨要份文书,求取些贡物,即可择良辰吉日,自起屋舍,村落其中并不需甚银钱往来,单需来人心思淳朴老实,无甚偏门心思,即可入得此村,许多因逃荒逃难前来此地者,皆是在此地安稳落户,开枝散叶。

故而偌大村落,夜不闭户,门不落锁,乃至连护院犬,都少见踪迹,阡陌互通晨起而作日落而息,寿数绵长者历来不乏。

或许事农耕多年体魄硬朗,亦或是因渔樵夯实筋骨,起先村落其中还是有几位郎中,可的确是无甚生意登门,于是不得不将医术暂且搁置下来,凭事农桑渔樵谋生,医术倒亦不曾搁置下来,但着实无甚用武之地,村落中有生老病死,多半由天数而定,少有小灾急病,处处安稳太平,又因借皇城大势,哪怕是在甲子年岁前,天下处处兵荒马乱时节,村落中人亦是过得安稳舒坦,连年皇城前来征税小吏,怎么都要感叹上两句,到底是皇城周遭风水甚好,且无甚需忧心事,孩童成行穿行,而沃野遍地鱼木无穷止,归老时节,最是适宜前来此地安居。

两丈皇城土,不比村里屋,此后经年累月,并未见得能有甚变故,这句不晓得在村落里流传过多少星辰迭换的浅显粗言,犹如溪涧泉流,终年不绝。

今日浓云裹雾,风驰千里,早有人揣测,是夏时已要显现颓势,往后秋雨,没准就一日萧瑟过一日,尤其今朝尚未曾拂晓,就有年纪已深,无甚冗余困觉的老者已是早早起身,四处观瞧田垄可曾能抵住穷风急雨,披得粗衣,坐到屋舍门槛前,只需吸两口气,便能知晓这场铺陈良久的墨云,没准难有善果可得。

天公心意最是难猜,哪怕是有老道者能借种种燕低飞蛇虫过路,与天外云朵红霞提前揣测出些许端倪,但依旧难以尽算,但总有些躲闪不及意料之外,纷至沓来,搅扰得人不得清净,可除却破口嚷两句贼老天之外,依然束手无策,当行之事要行,当过的年月,照旧需得勤勉。

拂晓未至,已有零星樵夫上山,刀斧油亮,开山劈荆,挑选几处上好高木,频频递斧,直至肩头汗如春潮淌过溪渠,业已力竭时,才得以歇息上一阵,或是扯起相当亮堂的调门喊山,或是展胸怀抬望眼,注视连绵村落,无边碧树良田,抬手之际,即可捉天,分明不少入捕获年岁的汉子,同儿时心性,亦是相差甚微。

子其今朝转过年来,恰是三十有六,膝下儿女双全,不过忧心事甚多,儿郎大抵是乐意同村中那些位喜好舞枪弄棒的少年郎混到一处去,且随年岁愈长,越发不从管教,连子其常年凭双膀力道谋生的樵郎,都是觉察出自家儿郎力道,与日同增,近乎是一晌安眠过后,就又能添得一分,此消彼长,往后真未必就能管住自家这儿郎。更何况儿郎姑娘两人,如今身形增长,似是同雨后春笋那般,虽说是村落其中置办衣衫,并不见得能耗费多少银钱,但到底招架不住一载当中屡次三番衣裳更迭,只得是比往日更为劳碌。

“兄台出门倒是早。”

山间有位牵马穿长衫的黄衣男子,沿小路而来,风浮衣袖,发髻却不曾乱,并不造作端架势,而是将马儿随便寻了处树桩拴罢,随后就坐到繁花深草处,同子其并肩,使马鞭向左膝处敲了两敲,目露愁容。

汉子早年间亦曾走南闯北,五六载前才回村落之中,故而见过这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,未曾慌乱,而是无奈笑笑,“柴米钱最难攒,都说是此地村落富庶平安,既无战乱亦少有天灾,可有时不见得非要天灾战乱才最磨人,家中幼子添衣裳,媳妇勤俭持家,总也要时常添点脂粉不是?行当皆有重重难关,瞧兄弟这模样,多半是从皇城来的,腰间总比咱们这些渔樵人厚实,能有什么越不过的险关。”

男子只是轻轻一笑,并不透露自个儿乃是甚行当,抬眼时随即瞧见子其身后那棵合抱粗细粗木,已是在汉子劈砍之下,木径损去近半,但依旧未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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